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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曹郭翼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
户曹刘津冷汗津津地走了出来。
……
税曹陈栗神态栗栗地走了出来。
……
当博山县衙的这些主要吏员神色各异又神色相似地从县寺中走出来时，中午的太阳才刚刚有偏西的意愿。
出了大门拐个墙角，平日里在县中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衣冠楚楚地在墙角坐成一排，煞是壮观。
这排人里，有已显油腻的中年人，有精力旺盛的老头，有眼里燃着火的壮年人，如果再多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这不就是让人喜闻乐见的抓（白）嫖现场嘛。
说曹操曹操还没出生，最后一个走过来的正是相当于县公安局长的狱曹卢咸。
这不就全齐了嘛（笑）！
坐在墙根正中间的主簿王育看了一眼卢咸，有些苦涩地问道：“人都出来齐了吗？”
卢咸连忙行了个礼答道：“禀王君，下吏是最后一个。在下吏出来时，咱们这位王县君已经和那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孺子回后堂了。”
听到这个消息，脾气最爆的税曹陈栗立马就跳了起来，说话的语气间满是憋不住的火：
“王君，还有诸君，难不成就这样任他们欺负了？这口鸟气真就这般忍下去了？”
贼曹郭翼之前因为窃案现场的细节问题，在大堂上被早有准备的赵羡呛得哑口无言，这会儿还有些心有余悸，他劝陈栗道：
“陈税曹说的哪里话，我等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就这么被一个小孺子欺负了？但有县君给他撑腰，万万不能心急啊！”
“没错，郭君说得对。”王育咳嗽了一声后，站起来走到人群当中，“事已至此，我等决不可被愤怒冲昏了头。”
见陈栗仍然面带不忿，王育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先前我等县中豪强虽与县君撕破了脸，但那只不过是在暗处，在私下！明面上，他仍然是县君，是我等的主君！以臣谋主，本就是大逆不道，更何况是明火执仗！”
当初牙县令在强行清丈田亩时，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陈栗的外家，最后陈栗的舅父自缢于狱中，这个大仇陈栗一直记着。
即使有县中德高望重的王育相劝，陈栗的眼神中依然带着浓浓的恨意。良久，在一圈人沉默的注视下，陈栗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按在剑柄上的手，对王育说道：
“王君，如今官印被我……被贼人窃去，而县令看架势是要追查到底，计将安出？”
只要己方都冷静下来，就根本不惧一个无根无底之人。王育抚须一笑：“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诸位到寒舍一聚。”
被赵羡威胁要拆屋顶之后，原本明面上还在豪强和县令之间保持中立的王育干脆也不装了，直接站到了自己原本就该归属的豪强队伍之中，并且还是队伍的主心骨。
但这一场景此刻在县寺后堂的赵羡和牙所并不知道，两人正对坐饮茶，为赵羡在大堂上舌战群吏的英姿庆贺着。
“不曾想贤弟年纪轻轻，辩才就已这般了得。方才在堂上，贤弟一个人就将这些奸猾老吏说得讷讷不敢言，为兄单单是看着，就觉得心中颇为畅快啊！”
被群吏们敌视已久的牙所此时心里十分解气，主动向赵羡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这股饮茶的风气还是摄皇帝王莽初任大司马时带起来的。
靠着王莽身体力行地推荐，原本只是蜀郡一地小众爱好的茶叶，迅速在全国范围内出圈，成了每位上流人士的标配之一。
牙所的先师孔光身为朝廷三公重臣、王莽的政治伙伴，自然不能免俗。作为他的好弟子，牙所也养成了这般习惯。
不过由于从蜀中运出来的茶叶量少，牙县令也负担不太起，此时泡的茶叶已经是不知道第几百泡了。
尽管味道已经无限接近于水的本味了，但他们俩还是喝得津津有味。
牙县令是因为这种寡淡已经喝习惯了，赵羡纯粹是嘴炮打久了渴，吨吨吨的牛饮一通，让牙县令看得心疼不已。
将杯中水喝得一滴不剩之后，赵羡放下杯子抹了抹嘴，谢道：“兄长这里的白开水还挺解渴的。”
尴尬笑了笑，牙所又迫不及待地问道：“敢问贤弟，如今既然已经把那群老吏们敲打一遍了，那下一步我等应该做什么？”
赵羡想了想，上午那群人在堂下被自己说得抬不起头的场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心中充满了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兄长放心，根据我在窃案现场观察到的痕迹来看，那贼人最多不超过两人，而且脚印在翻过院墙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必定是和那群豪强大户有关系。经过我上午一番敲打之后，想必不出傍晚，他们就该做出取舍了。”
“那我们难道就在这里枯坐吗？”牙所有些难以置信。他和豪强们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交道，他们哪会这么轻易就被吓到。
赵羡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当然要乘胜出击啊。不然，就在这坐着傻等，肯定还是要被他们摆布。不知兄长可有亲信手下，下午我们亲自去各个路口寻访，然后将寻访到的消息和豪强们的答案两相对比，如此，想必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知道这是当前最好的办法了，牙所肯定点头应允。但是在起身出去的那一瞬间，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悄然浮现：
“感觉此事不会这么简单吧？”
下一瞬间，赵羡脸上那超出他年龄一大截的淡定还是让他放下心来，去出门聚拢自己的心腹了。
……
和县寺隔了两条街的王育府上，一群人坐在一起，也没喝酒，也没用饭，也没有叫歌女舞乐，一群大老爷们闷着头商量了整整一个下午之后，他们方才简单用了点饭菜，一点酒都没喝。
待到傍晚时分，带队寻访归来的牙县令和赵羡刚刚坐下来，一身的疲惫还没落下去，门外的县卒就进来禀报说，王育孤身前来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