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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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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儿两个手脚利落的洗净了碗筷,杨青就急急的拉着周氏回了屋,一股脑儿的催着杨冬根出去,“爹,你咋还坐着呢?怎么还不去寻村长?”

    昨儿个夜里分完家以后,她们这一屋的,就赶着当口也赶紧开了个小小的会议,主要就着杨老爷子昨儿个定的那各屋各房的人,分家之后都要搬离了老院自行住去的问题,杨青可是打心眼里一万个点赞老爷子这一明智之举的。

    原本她还担心,老爷子分家,只分个财产啥的,要是他老人家乐得看一屋子儿孙满堂的,即便是分了家,他们或许也不好轻易提出搬出去居住,现在可好,他们这一屋子四口人,除了杨冬根之外,周氏母子三个,皆是打定了主意,要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尤其是杨青兄妹两,更是巴不得立时搬走了拉倒。

    却杨冬根,心里头似是多有些犹豫,尤其是担心着老太太戚氏,言语间露出的意思,倒像是不想这般赶急忙慌的搬出老院子。

    可,他一人的意见,到底只是代表的少数,杨青兄妹两又是显有主见的儿女,便拉着周氏举手表态,最后少数自是服从多数,说服了杨冬根。

    现在,杨青也不想再给他后悔的机会,装作没瞧见自家老爹面上的那副踟蹰之色,只推着他出了屋子的门,“爹啊,现在时辰已是不早了,你再不去,待会儿碰上人家村长出了门或是下了地,不得再跑一趟。”

    杨冬根被自家闺女一鼓作气的推到了屋门外,却是脚下的步子站了定,又回转了身子来看着周氏,嘴唇蠕动了片刻,才讷讷的开了口说道,“昨儿个才分的家,今儿个一大早,我就去找村长,这会不会不太好?”,话落,瞥到杨青又要开口的样子,又说了句,“哪就这么急了?虽是你爷发的话,但也没让咱们立即的搬了啊,好歹缓上两日,先看看你大伯二伯他们的行动,咱们再去呗。”

    最关键的是,老太太不知现在情形如何了,昨儿个闹成那个样子,又被杨老爷子当众下了脸,杨冬根素来知道,他这个老娘一向是个气性大的,还不晓得昨儿个一个晚上气成什么样子呢。

    今儿个早饭,就没见着她出来吃,也不晓得是气的,还是身子哪里不舒坦了,杨冬根有心想去瞅上一眼,又怕自家婆娘闺女的,心里头不舒服了,毕竟先前的那档子事,戚氏确实是寒透了周氏的心,至于他自个儿,乍一听闻的时候,也是心里头冒了寒气的,可事情已经过了去,先前的那些伤心也渐渐的埋掩了几分,更何况他又向来是个心软孝顺的人,眼瞅着自己老娘昨儿个被谢氏伤了,那一脸的伤,到底还是生出了许多担心来,有些放心不下。

    犹犹豫豫的,想去戚氏那里瞧瞧,又终是没那个脸在自己妻儿面前提,也怕自己原就是在老太太不讨她喜欢的,别去了更惹她老人家的嫌弃,因此,只能竖起耳朵听了一夜,希望大房二房那边,有个谁的,可以想起老太太这号人物,去瞧瞧也好。

    偏他翻来覆去的一整个晚上,也没听到老太太屋子那边的动静,想来大房二房两边应该是没一个动弹的,杨冬根多少有些失望,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忿忿,戚氏平日里最是偏袒大房的,却不成想,自家大哥竟是凉薄成这样。

    当然,至于杨老爷子那头,杨冬根是一早就没指望过的,老爷子一回来就对老太太显而易见的不满,他这个当儿子也是老早就瞧了出来,只是孝道使然,他也不好多加置喙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早起,杨冬根到底是没忍住,寻了个间隙,吃过早饭后,喊住了杨春根,明里暗里的透出了些意思,想叫他大哥去瞧一瞧戚氏,却没想,杨春根一口回绝了道,“老太太这回是惹了咱们父亲的火气,咱爹都没发话,我要是这会子去咱娘面前现眼,那不是让老爷子扎心嘛。”

    杨春根给出的借口,听着倒是十分的合理,却杨冬根到底也不是那好糊弄的小儿,当下明白了几分自己大哥的自私性子,因而也没再多劝什么,只自行犹豫着,想去杨家老太太那里瞅上一眼。

    一番面色迟疑的担忧样子,周氏自是瞧在了眼里,昨儿个夜里自家男人一夜翻覆的情形,她也不是不知的,到底有些不落忍了,当下叹了口气,言语着道,“青儿他爹,你要当真是担忧不下,那就去老太太屋里瞅上一眼,要是老太太真有些不舒坦啥的,也早去瞧瞧郎中。”

    不得不说,周氏真真是个心肠软和的主儿,即便是心里对戚氏存了那许多的怨气,但想想,这过去了一夜,老太太那边却是真的没个动静出来,她也是有些担忧在的,因而便主动递了话梯子过去,好让自己男人过去瞧瞧。

    果然,话音一落,杨冬根几乎是立刻的接了声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这就去看看。”

    转脸又看到自家小闺女那一脸不赞成的模样,杨冬根赶忙的加了句,“我就是去看上两眼,要是老太太真没啥好歹的,我马上就去找村长说事儿。”

    说完,抬起腿去就要走,杨青有些无语,但对上自家老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实在是不忍心说出那句,‘干啥总喜欢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的言语来。

    这满院子的人,要说平日里跟老太太关系亲近的,怎么轮也轮不着他们,且杨青心知,戚氏昨儿个虽是脸上看着吓人,但却没有什么真正的重伤,之所以到现在没个动静出来,还不是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就老太太那般最好颜色的主,纵是一把年纪了,还成天花儿粉儿的,往自己脸上收拾着,这乍一破了相,哪里敢出来亮相的啊。

    至于杨冬根担心的,啥身子不舒坦,尤其是昨儿个被杨老爷子下了脸面,别一个人在屋里气出个好歹来啥的,她是丝毫不觉着的,原因无他,自老爷子回来以后,老太太的脸面已是明着隐着的,不晓得被下了多少回了,尤其是苏氏进门又亲自进了老杨家的族谱之后,老太太在那样的打脸之下,她都能每日里活蹦乱跳的闹腾着,想来也不是真的那么在意老爷子的打脸的。

    杨青抬起眼皮,看了眼自家老爹匆匆而去的背影,只暗自撇了撇嘴角,实在是不觉得杨冬根自以为关切的心思,真的能够讨得了戚氏的欢心,兴许,她老人家正是不想见人,才没点声息的状态。

    在这不大不小的老院里生活了一阵子了,杨青也算是把这满院子的人的脾性摸了个七七八八的了,像戚氏这样刁钻到甚至可以说是任性的老婆子,其实说简单点,也是个头脑简单,心思还没有成熟的主儿,两个标签,窝里横,外加小孩子心性,足以概括了戚氏的性格。

    杨青心知,老太太之所以一直龟缩着,还不是怕人看到她那张破了相的脸吗?即便是在自家亲人面前,亦是如此,杨冬根这会子凑上前去,戚氏是半点不会感动的,估摸着半分好都讨不着。

    杨青心里自顾料想着,她也没有出声拦着自家老爹,就杨冬根那副老实愚孝的性子,总归是要让他撞个几回南墙,才会自己了悟的。、

    因而,小丫头一句话没说,只回过头去,就拉着周氏商议起了事来,倒是周氏并没有自家闺女看得透彻,生怕了小闺女心里头对杨冬根存了怨,还开口替着自家男人说了几句好话,“毕竟是你爹的亲娘,血浓于水的,你爹素来孝顺的性子,让他去瞧瞧也好,省得成天挂着心的,即便是咱们立马搬了出去,他也没法安心的过日子不是。”

    杨青晓得周氏的心思,却也不想在这话题上周旋,只淡淡的嗯了声,便与她说起了旁的事情,“娘,不用多说什么,我都明白的。对了,待会儿咱爹去找村长,娘给备了礼没有啊?”

    对于村里人要找宅基地的事情,杨青昨儿个晚上也是特意找自己哥哥了解过的,这个时代,对于庄户人家来说,拿来种植的田地珍贵,一亩中等的田地,少说也要三四两银子才能置办。

    但宅基地却不见得难得,只要是自己村里的空地范围内的,都可以算作是宅基地,要真是有人要来盖房子,只需要到村长那里说一声,立个书面的契约就行,也不需要多少银钱,一个三五亩的宅基地,都用不上一两银子就能买到。

    但这毕竟是要求人办事的,尤其是村长这样在一个村里有身份的头面人物,杨青也不晓得今后自家还有多少麻烦人家的事情,旁的不说,日后置地买地的,总归是要与村长打点交道的,以前,老杨家没有分家,杨冬根作为小儿子,那些露头露脸的机会,也轮不上他,因而活了几十岁了,他也没跟村长有过什么交往。

    可往后不同了,自家已是分家立户,杨冬根作为一家之主,总是比从前露面的机会多的,因而,杨青觉着,得让自己老爹在村长面前交个好才成。

    可,这会子,一看自家老娘那副茫然的面色,杨青就晓得,自家这一对爹娘,愣是没跟她想到一处去,“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咋说咱也是要麻烦人家的,这突兀兀的找上门去,空着手可是不大好看的。让爹随便提上点东西过去,料想村长的办事效率也会不一样的。”

    话落,杨青便不再说话,看着周氏,等她的动作,却看着周氏面上现出几分复杂之色来,像是不好意思。

    周氏是有些羞愧的,想她一个大人,行事间却不如一个孩子来的周全了,不过,她打小就是养在深闺的小姐,也没人教导过这些,后来嫁进老杨家,她又是作为最小的儿媳妇,向来这些人情往来上的事情,也没她能做主的份,她成日间除了任劳任怨的忙碌着家事,也习惯了不操心这些。

    猛不丁的,这才在闺女的点拨下明白过来,是了,日后自家已是单门立户的了,这些人情往来的事物,她作为一家的主妇,咋地也得拾掇起来了才是。

    想通透了,周氏却又有些为难了起来,昨儿个才分的家,她手上啥东西都没有,拿什么礼来置办呢?

    杨青看着自家老娘眼里的为难,转念一想,随即明白,“娘要不去二奶奶那里走一趟,虽说是咱们已分了家,不好再拿公中的东西来走礼,但,咱这不是特殊情况嘛。您找二奶奶说清楚,让她帮着归置两样礼来,跟她说清楚是去提给村长家的。

    就咱庄户人家寻常的走门串户的礼数,也不需要多贵重,我估摸着拿点鸡蛋,再提上一提糕点,就已经很说得过去了。就当是咱借的,等回头再还回来就是了。”

    杨青口里的二奶奶,就是苏氏,为了区别称呼分开,老爷子已经发了话,让家里的孙辈们,统称苏氏二奶奶,而周氏杨冬根她们这些儿子儿媳的,就叫苏氏二娘,不让再叫什么莲姨啥的。

    为此,老太太还闹腾了好几次,整天说啥,凭什么自己生出来的子女,要叫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娘’,杨春根几个的老娘只有一个,就是她戚氏,还当着老爷子的面,啐了苏氏一脸,骂她不配,被杨老爷子狠骂了一通,才消停了些。

    但事后,老太太还是拉着几个儿子儿媳的,严重警告他们不得给苏氏脸面,坚决不肯杨春根邱氏他们对着苏氏喊出那声娘来,更有不堪入耳的,戚氏还怂恿了几个儿媳,让她们背后都喊苏氏狐狸精。

    却,事实上,杨春根杨夏根那两屋的,也没一个人听戚氏的,相对于老太太来说,杨老爷子才是一家之主,那两个屋里的,谁不是会察言观色的主,哪里会把戚氏的话当真了。

    杨青亲眼看着自己大伯他们,当真老太太的面,满脸的应承下来,但回过头去,还不是叫着苏氏二娘,尤其是在老爷子面前,邱氏叫的最是响亮,唯有杨冬根叫的最是别扭。

    也不知戚氏是眼瞎耳聋了,还是自己装作不知道的,要是换了她是戚氏,就这上头,还瞧不出这一院子的人,谁才是待她真心,谁才是待她假意的吗?

    不过,就眼下的情形来说,杨青也不希望老太太忽然醒悟,认清了自家老爹的真心真情,反正,已经分了家了,他们日后再也不用在戚氏手底下讨生活了,何故再来这些庸人自扰的问题。

    以后只管自己一家人自自在在的过日子,想到这些,杨青就抑不住的涌出许多兴奋来,赶忙拉着周氏去寻了苏氏,毕竟,将宅基地定下来了,他们一家子才能尽快的砌出房子来,住到新屋子里面去。

    这会子时辰尚早,又刚吃过早饭,苏氏也没旁的事,应该是在屋里盯着小宝写字,因此,娘儿两个便径直去了杨老爷子的屋子。

    却不想,母女俩还没走到地儿,就听着老太太屋里传出了动静,转脸就看到,杨冬根被戚氏带着怒意的赶出屋门的情形。

    而杨冬根这会子,却是一脸的伤心和无奈。

    不得不说,杨青的料想无误,将戚氏的性格脾气猜了个透彻,面对自家儿子送上门来的关心,老太太却是半点不领情的。

    也恰巧,杨冬根一进来正撞上,老太太偷摸的在屋里吃着糕点,戚氏虽是自觉自个破了相,不好出去见人,但却从没想过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因而,虽是没有出去吃早点,却是不缺吃食的。

    恰好老大那一屋的,从城里回来带了些吃食糕点啥的,原本是给老爷子的,却被戚氏一股脑的收进了自己的屋里,昨儿个晚上,被老爷子骂回屋里之后,老太太起初虽是动了气,没顾上吃喝,但半夜就饿得受不住,爬起来填补了些。

    现在大清早的起床以后,戚氏眼见着,这一院子的人,也没谁记起给她送点吃喝的,只能自己动手捡着那松软的枣泥糕,吃了好几块。

    老太太一边就着冷茶冷水的,嚼着那枣泥糕,一边口里碎碎念的,将自己的几个儿媳妇骂了个遍,不过是说她们白眼狼黑了心啥的。

    还有重点愤恨的对象苏氏,戚氏自己认为,自打苏氏一进了门,她老婆子就诸事不顺流年不利的厉害,定是那娘们在施妖作怪的,将晦气引进了门,又想着自己个现在这副形容,更是顺了苏氏的心意,要真是毁了容,那自己个更是在老爷子面前没了说话的余地了,岂不更趁了那狐狸精的意。

    这般想法一出,戚氏是越想越邪恶起来,甚至自行脑补着,认为谢氏母子几个,或许还是苏氏找来,专门对付她的,再有甚者,昨儿个谢氏下的那几手狠的,会不会是苏氏授意的呢?

    不得不说,女人嘛,不管年纪多大,面对着情敌的出现,总归都是想象力最为丰富的,戚氏更甚,原本她这几十年来,因着某些不切实际的想头,即便是儿孙一屋子了,却正经没在杨老爷子身上用过几分心思,却临到老了,因着苏氏母子的出现,倒还起了那争宠夺爱的心思来了。

    也不知杨老爷子知道了这些,心里头又是些怎样的复杂感叹。

    杨冬根抬着步子进来的时候,正听到戚氏在咬牙切齿的咒骂着苏氏,虽是没有刻意的大了嗓门,但也声量不小,因而,这许多不堪入耳的言词,例如,‘烂了下水的老妖精’‘骚狐狸’啥的,他是听了个正着,当下就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再一抬眼,看着自己老娘缠着一脸的绸布,悠哉哉靠坐在床头吃糕点的样子,杨冬根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老太太也是面上闪过几分错愕,似是没有想到这个点,会有人进来屋里,再看自己手上咬了一般的枣泥糕,当下有些羞愤,头一个反应,便是暗怪杨冬根进来的不是时候。

    母子两个皆有些尴尬,却下一秒,还不等杨冬根走进,就见着老太太一忽儿的跳将了起来,一下子将自己小儿子推着往屋子外面去。

    “你进来干啥子?是不是来看我死没死的?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这些黑心烂肝的,个个都盼着我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可不巧,我老婆子就没如你们的心意。现在看清了,赶紧滚蛋,告诉这一院子的人,我老婆子还活的好好的呢,哪怕是为着碍眼,我且得多活些日子呢,别想把我气死了,好给某些妖精腾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