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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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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两个男人面对面,隔着一方桌子,菜已经全部上桌,正中央的小锅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小小的房间里瞬间充满朦胧的蒸汽,以及浓烈的酒肉混杂的味道。

    房间太小,味道一时散不出去,盛江北不太习惯,强忍着,摸着手边的打火机,一次一下,借此来掩饰自己内心小小的不安和紧张。

    苏医生又给两人的酒杯满上,这次他自己喝了一小口,没有强迫盛江北跟上。

    不过,盛江北看了一眼手边的杯子,随后又跟上。果然,苏医生眼中的敌意又消散一些。

    苏医生沉吟:“今天,盛老夫人到医院。”

    盛江北坐姿端正,听到苏医生的话,握着酒杯的手悄然一顿,包厢里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的声音因为喝酒的缘故,暗哑,“老人家听说我有喜欢的姑娘,很欢喜,闹着要去看,加上您对我以及我的家庭有诸多误会,单我一个人,您大概真的无法相信,所以就让奶奶去了,如果给您工作带来困扰,我很抱歉。”

    他一字一顿,解释详细,这让苏医生想起安安犯错时,也总是如此。思及此苏医生不禁松懈,对面年轻男人对待院长是何种态度,自己一清二楚,倨傲散漫,而现下如此拘谨恭正,倘若不是对女儿用了真心,他又何必对自己这个老头子用这样的态度。

    苏医生露出自己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盛老夫人和我说了关于你的一些事情,不可否认,我确实对你有所改观。但说实话,我不太明白,盛先生如今这样的年纪,阅人无数,最后喜欢一个黄毛丫头,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所以,我问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你究竟喜欢安安哪一点,当然,我并不是看低我的女儿,他在我眼中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孩子,无人可比。”

    “她在我眼中也是如此。正如您所说,我这样的年龄,该看过的全部看过,也因为如此,我才更加珍惜安安那种单纯的感情。其实,我们早在十年前就见过,后来茫茫人海中还能再遇到,大概是缘分使然,我不太相信命运和缘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遇到她后我便深信不疑。您问我喜欢安安什么,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这么喜欢上了,呵呵。”盛江北笑了两声,仿佛想起一些愉快的记忆。

    他抿了一口白酒,廉价白酒异常辛辣,他皱眉,眉宇间却是一片温和:“她不是顶尖的漂亮,可刚好入他的眼,工作最疲惫时总希望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她给我久违的温暖,让我感受一种被需要的。因为父母的原因,青春期我常年独自待在国外,鲜少回家,对于亲情,爱情,我是淡漠的,可有可无的,不过,她和我不一样,她”

    “遇到她之前,我以为人生已经很完美,有一个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遇到安安后,我才知道原来完美之后才是完满,有一个为之牵挂一世的小姑娘。”

    苏医生一时无言,被震撼的。他端起酒杯,轻碰盛江北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将盛江北的心绪拉回。

    “苏医生,”

    “别叫苏医生了,还是伯父吧。”苏医生夹了一筷子嫩黄瓜,嚼的嘎吱响。

    这一声伯父宛如天籁,盛江北等了许久终究是等到了,这几天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一些。

    执起酒杯,一饮而尽,空中做了一个碰杯的动作:“伯父。”

    两人心照不宣,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房间的气氛缓和,两个男人不约而同聊起安安。

    苏医生说:“安安,很多时候是懂事听话的,但也有倔强的时候。那年她小学毕业,他妈妈被外派到其他城市,她听说后,一定要陪她妈妈一起去,我们不同意,她却坚持。后来问她原因,她才告诉我们,她怕妈妈一个人在那里孤单,工作一天后回家还是一个人,所以想过去陪她。我们工作忙,很多时候都忽略她。”

    盛江北想起两人一起的点点滴滴,心头温暖,不由地笑道:“她很有耐心,懂得贴贴人,有爱心,喜欢小动物。”

    “是啊,她从小就喜欢小猫小狗,大概也是童年太孤单。不过,她妈妈有严重的过敏症,所以她从小就不能在家里养小动物。唯一的一次还是在她爷爷家,养了一只猫,可惜,后来丢了,她伤心了好久。”

    盛江北点头:“后来,我又给她养了一只猫,巧的是,和丢的那只猫一样。”

    苏医生惊讶,笑了笑:“那你一定要看好了,不要再丢了。”

    盛江北:“一定。”

    酒杯见底,再添上,继续边喝边聊,盛江北的酒量极佳,颇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反倒苏医生,已经开始醉了,话也慢慢变多,话匣子一下全打开。

    “我告诉你一件事,安安上初中的时候就有男生喜欢她,她那时候懵懵懂懂的,人家给她桌肚子里塞面包牛奶,谁知道她拎着这些东西,再班里到处问,请问谁把什么东西放错了,后来人家男人看着她就绕道走。哎,她可真是迟钝的要命。”

    盛江北无声微笑,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故事,不过,她确实很迟钝。

    苏医生真的和盛江北说了许多,安安的童年,青春期,那些盛江北无法参与的过去,以及无法料想的糗事。

    “安安,小时候尿床,到十岁才结束,哈哈哈,那时候她早上只要不赖床,起的特别早,她妈妈就知道这丫头又尿床了。”

    她还有这样的时候,盛江北饶有趣味地听着,时不时插上几句。

    时间很快就到九点,酒至半酣,苏医生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收敛微笑,表情又严肃一些,“安安,下半年会去日本,两年时间,这个,你知道吗?”

    “隐约知道一些。”盛江北眉心微动。

    “安安打算放弃,这是她一直的理想,现在为了你,连理想都不要了,作为父亲,我不希望她这样做,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苏医生说这些话时,面上是带着浅浅笑容的,喝完酒的脸通红一片,认命一样的语气。他抬头,放下酒杯,认真看着对面的男人,目光炯炯:“我同意你们的关系,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终于听到想听的那句话,盛江北如同一个登山人,经历千辛万苦,就差最后一步,未加思索地点头:“伯父,您说。”

    ***

    苏医生回去时,醉醺醺的,脚蹭到沙发后,身体一歪直接撞进沙发,发出不小的动静,苏安安闻声出来,苏医生一回来就打开了她房间的门。

    安安一出房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微微皱眉,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人时,吓了一跳,早就忘记自己在和他冷战,“爸,你这是和谁喝酒的?喝这么多。”

    她扶起苏医生,让他靠在沙发背,随后又从厨房泡了一杯蜂蜜水,晾了一会儿才递给他。

    苏医生接过女儿手中的杯子,人被酒精泡着,半迷糊状,说话舌头都大着,笑眯眯地盯着安安:“爸爸今天高兴,所以就多喝了两杯。”

    苏安安扯了扯嘴角:“开心也不能喝这么多幸亏妈妈不在家。”

    说话间,她走到客厅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通风,让酒气散掉一些,耸耸鼻子,舒服多了。

    苏医生喝多了就容易话唠,此时他絮絮叨叨没完,估计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第二天他也会忘光了。

    不过,苏安安却听得心不在焉,她看着门的方向,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开窗户时不小心瞥到楼下。

    同一个地方,那里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他又过来了,苏安安心生欢喜,莫名觉得这何尝不是一种浪漫。

    有一种高中早恋的感觉,背着家长,迎着所有的阻挠,偷偷见面,偷偷相爱,原来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早恋是这样的感觉。

    她一直盯着门的方向,在这期间,苏医生已经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眼皮打架。然后,她真的偷偷跑下去,苏医生没有发现,半眯着眼睛,似乎还瞄了一下安安偷偷摸摸地背影。

    她一路小跑到楼下,楼层越往下她的心跳就越快,最后到楼道口时,心跳的速度已经到达顶点,砰砰砰的声音撞击耳膜,呼之欲出。

    外面有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苏安安小心翼翼,走到车旁,那辆熟悉的黑车正停在一棵树下,暗色的玻璃车窗,看不清里面。她用力朝里面看,隐约看到车里的人仰躺在车座,眯着眼睛,睡着的模样。

    她没发出声音,只是维持着弯腰看他的动作,一时看得入神,久久不能自拔,就这么贪婪地看着他。

    晚风阵阵,撩起心口的涟漪,空气中飘来一股花香,甜的人心窝软沓沓,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车里的男人感应到什么一般慢慢睁开眼睛。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盛江北怔愣一下,或许是未曾料到她会此时出现,眼睛瞬间蹭亮,黑暗中有一种不容忽视的热度,看得安安忘记偷偷溜出家门的紧张,只剩下面红耳赤的害羞。

    还不进来,盛江北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动作,主动打开车门,然后手一过,手臂用力,就将她卷进怀里。

    安安扑进他怀里,鼻尖撞到他的胸口,撞出一股想流泪的酸意。刚准备说话,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酒味。

    她抬头看他,目光一寸一寸在他脸上划过,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凑近闻了闻,“你喝酒了?”

    他倏地笑了,胸腔震动,几天下来,第一次笑得如此志得意满。

    安安不明所以,想抬头看他,不小心用力过猛,就这样撞到他的下巴。

    “撕。”

    “好疼。”

    两人同时发声,一个揉着头顶,一个揉着下巴。

    安安一面揉着头顶,一面问他:“有什么好事,笑这么开心。”

    盛江北依旧在笑,虽然下巴真的很疼,撞他的难道是铁头吗?他摸摸她的头顶,想到苏医生同意两人的事情,心里的欢喜已经快溢出来。

    他只是笑,不说话,安安眯着大眼睛,不依不饶:“快说,到底什么事情。”

    他靠着她的脸颊,滚烫的唇在她皮肤上蹭,小声说了一句:“安安,谢谢你。”

    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喝醉了,这是安安脑中唯一冒出的想法,仔细端详,他眼中确实藏着醉意。那就逗逗他,反正,他平时也经常这样逗自己,安安故意问他:“谢我?谢我什么?”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愿意陪着我。在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孤独终老下去,并且接受老天这样的安排时,你终于跑到我的生活中,所以,安安,谢谢你。”

    明明是准备逗他的,却被他的话感动地一塌糊涂。鼻尖酸酸涩涩,安安捏捏自己地鼻子,收回自己搁在外面的脚,放进车里,整个人朝后挪了挪,后背贴着他坚实的臂膀,全部缩在他的怀里。

    安安没放弃逗他,想起他平时的表现,嘟嘟囔囔一句:“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盛江北眯着眼睛,这副模样又是明显清醒无比,哪有醉意,幽暗的光下,他的睫毛长的吓人,投在眼睑下,一片阴影。

    周围很安静,只听到车顶上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他暗哑的,有些撕裂的声音在耳畔说道:“那这样谢,好不好?”

    他的呼吸重重的,一击重锤敲着她的耳膜。心口一抖,血液全部上涌,耳垂被人咬住,耳边的软骨就在盛江北的舌尖,有一种软肋被他捏在手心的感觉。

    细软的耳骨在他齿间滚动,安安细声地□□,完全不由自主。

    他的动作温和细致,让人无法拒绝,安安的手无处安放,只能紧攥他的衣襟。

    “这样谢谢可以吗?”

    “有人。”安安的声音打着颤,尤其远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说话声,错错落落,一声高一声低。

    盛江北关紧车门,空出的一只手放低车座,两人慢慢躺下。

    安安缩在一边,身侧是他温热的身躯,高大沉重,笼罩在她上方。

    盛江北早已扯着她的舌尖品尝,一下轻一下重,安安分不清东南西北地晕头转向,凭着本能的摸着他腰侧的肌肉。

    就在盛江北沉浸在小别后的浓情蜜意中时,脑海中不期然地响起不久前苏医生的一番话。

    他的动作不由一僵,然后停下,头埋在安安脖子间,认命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