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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看到书案一侧他留下的印章。
没错,两只很大的书画瓷缸都装满了。
他没事就刻章,诗章、书章、茶章……用所有能想到的材料,刻一切他想刻的章,辞藻绮丽,意境幽远。
他有时会单刻一个“玉”
字,每当这个字单独出现,哪怕是刻在一枚极小的章上,也透着令人生畏的狠劲和压迫感,就好像字面上涌动着生死,仿若前世之物。
那个温柔的他,一直用力地压制另外一个他。
他的心很乱,也很痛苦。
直到有一天他想通了。
他走了。
他去了哪里?他现在在干什么?
她无从知晓。
“有人在外面吗?”
此时蒙雨似乎听到某种心音,持续的,试探的,那声音倒是不微弱,中气挺足的,只是仿佛叫唤了几十年,有些无聊和疲态。
蒙雨顺着墙一路听过去,当她确定那个声音来自楼上时,喊话的人也刚好说道,“还真有人能听见啊,我在楼上呢!”
蒙雨去找孟洲,说这屋子里有人说话。
暮城再也没有比兰室更清净的地方了。
孟洲虽然没听见过兰室里有其他人说话,但他相信兰室主说的话,他放下看得兴起的连载小说,从四楼跑下,跟随蒙雨从长阶一口气跑到兰室。
那个人却不说话了。
蒙雨说,“他在六楼。”
六楼是植兰山房的禁地,里面大概装着禁书或者一些秘密,至今没人进去过,准确地说,是根本进不去。
……
孟洲来山房二十多年了。
当年他也是个青葱嫩小伙,从初级职员做起,用十年时间做积累,最终熬走了退休的二把手。
之后,他又用十年时间,服侍第一任兰室主,就是那个整整当了五十年兰室主,当到不想再当又不得不当的老人家,老人家退休下山时已经七十五岁。
五楼和六楼之间有一道楼梯相连,奇怪的是,走到六楼之后,横在眼前的是一道墙,没有门。
孟洲有几次送东西进来,看到老人家站在六楼的墙前自言自语,他大致听到:你要有耐心,师傅会来的,我云游去了……好像墙内有个人似的。
蓝玉来了之后,专注自己手头的事,完全忽略了墙,也从不与墙对语。
孟洲以为每任兰室主都有跟墙对话的能力,如果墙里真有个活人的话。
有一次,他忍不住问蓝玉,“你在这兰室里,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或特别的声音?”
只见蓝玉单手托住下巴,仔细地听起来,“用心的话,可以听见窗外呼啸的风声,野鸟叽叽的叫声,至于更远处,这会应该有一群羊正在打架斗殴……”
看他思绪飘远,孟洲意识到自己没问到点子上,“兰室呢?”
“兰室常年寂静无声啊!”
孟洲由此断定,并非每一任兰室主都能跟墙对话。
一要看墙内的人愿不愿意说,那人估计为了能早点出来,一直在说话;二要看墙外的人能不能听见。
蒙雨才到兰室的第一天就能听见墙内人说话,她跟老人家还有墙内人是一伙的吧?
孟洲及时反省自己,怎么能用“一伙”
来形容兰室主和她的老熟人呢?
应该说,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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