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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桌譬如旭日东升朝气蓬勃,隔壁几个老人态度阴沉,好像很看不惯他们。
商细蕊简单又迟钝,一点都不觉得什么,还在高谈阔论,他本来也不把那几个老朽放在眼里。
俞青却觉得了,说到后来渐渐地不搭茬,看着商细蕊怜爱似的微微笑,心想自己客居于此,还是收敛些为好。
四喜儿却不肯放过她,端一只酒杯千娇百媚地走过去敬酒,想要给她来个下马威。
俞青听闻过这位昔日的名角儿,知道是个泼皮不好惹的,连忙站起来回敬:“您老太客气了,该是晚辈来敬您才是。”
四喜儿最恨别人称他老,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笑道:“俞老板才叫客气。
俞老板这一来北平啊,真叫咱们皇城根蓬荜生辉。
您看商老板这不是?谁都不理,就和您说个没完。
连商老板这么高的眼界都够得上,难怪赵将军非你不娶呢!”
四喜儿这么说话,可真叫人下不来台。
俞青当时就呆住了。
四喜儿说痛快了嘴,还要挤兑人:“也就您这个门第里出来的姑娘能够贫贱不移,洁身自好。”
他眼神一瞟商细蕊,企图一箭双雕:“换了别个戏子,见着什么大帅什么司令的,只要有权有势,那还不巴巴儿地上赶着么?”
商细蕊再迟钝也听出来他在说谁了,一生气,马上露出小孩子一样赌气的神情,嘴唇甚至有点儿那么撅着。
他把一只空酒杯拿在手里揣着慢慢转动,让人疑心他会突然发了疯,跳起来把杯子砸碎在四喜儿脑门上。
程凤台轻轻敲两下桌面,商细蕊闻声看来,程凤台便与他四目交投,沉着地微笑。
商细蕊领会了他的意思,冲他皱皱眉毛,也笑了。
他俩这样随时随地的搞情调,搞得万物俱灭心神交融,别人是看不到的。
俞青怔了一怔之后,却立意要替商细蕊出这口闲气,淡然笑道:“您那是不知道,我脾气不好,嘴巴刁钻,行事也刻薄。
若是跟着有权有势的主儿,没过两年就会被打出家门的,还不如一早就安分些,给自己留些体面。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两句话轻飘飘揭了四喜儿的底。
四喜儿无言可驳,脸上风云变幻了一阵,喝下酒坐回位子上生闷气,过了一会儿,把小周子唤来身边暗暗地使劲地掐他胳膊。
但凡年轻点出息点的戏子,四喜儿都要这样毫无由来地嫉妒和恶毒,别人惧他泼蛮,今天可遇着厉害的了。
俞青是念书人的嘴,与通常的戏子们不同,骂人从来不带脏字的。
范涟扯扯程凤台的袖子,轻声笑道:“哈,这班戏子,可有比你的商老板不好惹的了。”
程凤台笑道:“我的商老板天真可爱,反正我也从来不惹他。”
一般宴席上只要有一个唱戏的在,酒过三巡之后总要哄着戏子唱一出取乐。
他们梨园行自家的酒席,以戏会友的,更难逃出无戏不成宴的俗套。
喝着喝着就要几个难得开口的好角儿唱两句。
这种场合,商细蕊一向是首当其冲的,前面他和俞青聊得那么投机,众人便要撮合他俩来一出。
但是今天商细蕊吃得一肚子酒肉,根本没有唱戏的心,也怕状态不好,在俞青面前失了水准。
趴在桌子上直嚷嚷醉啦醉啦唱不得,一唱就得凉调儿了。
同行们都挺宝贝他,连说醉啦就不用唱啦,快去躺着醒酒吧!
程凤台也真以为他醉了,把他扶到一边的藤椅上嘘寒问暖,商细蕊犟着不肯躺下,趁着四下乱哄哄的,一偏身就靠在程凤台肩头,额角不停地磨蹭他。
程凤台很自然地顺势揽着商细蕊的腰,两人就这样咬耳朵说起悄悄话来,根本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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