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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凤台为了避蚊虫,每天长袖长裤把自己裹得滴水不漏,从早到晚神经紧张,哪怕一阵微风吹过,他也要用蒲扇拍打一遍自己,唯恐等不到二十天以后,就地玩完。
结果,程凤台在寨子里还没待够二十天,有一天晚上,古大犁提灯站在他房门口,说:“明天我生孩子,你准备一下。”
程凤台正摇着蒲扇躺床上想心事,听见这一句,没有反应过来,古大犁已经走了。
不知道古大犁生孩子要他准备什么,再一想,程凤台停下蒲扇坐起身,明天才几月几号?古大犁也不该明天生孩子啊!
古大犁原来是九月前后生子,她等不了,寨子里不断的生病和死人,再这样下去,打不动仗了。
第二天中午正是个吉日吉时,特意找山下阴阳先生掐算出来的,百年难遇的好时辰,必要诞生一位名留青史的人物,那合该就是她古大犁的儿子。
一早准备妥了走山路的骡子干粮清水等物,古大犁与程凤台对面交代:“接了孩子你就走,去找曹贵修,跟去的弟兄会给他传信。
弟兄们要是在路上死绝了,你就对曹贵修说”
古大犁咽了咽喉咙,里头有咽不下的一口气:“我这儿等不到入冬就得动手!
怎么把日本人撵过来,让他自己想办法!”
程凤台听着意思,好像有点明白:“曹贵修打日本人是正规军对正规军,就这样还悬得很!
你们这点土匪管什么用!
你连曹贵修都打不过!”
产婆端来一碗药汁,古大犁看也不看仰头喝了,她不答程凤台的话,眼神直愣愣盯着前方,憋着一股子狠劲,一刻钟之后,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她的脸色变得刷白的。
产婆见状,将屋内的男人赶出去,不一会儿,古大犁在里面发出惨叫。
程凤台听不得这个,寒毛都竖起来,原地踏了两步,他下楼了。
寨子的悬崖边是一块空地,此时七名五花大绑的日本人弓腰撅腚的跪在那里,曝晒在日光之下。
时近中午,汗水顺着他们下巴滴落,已经湿了一小滩土地。
程凤台站在阴影里抽烟,烟头一指日本人,问小土匪:“怎么回事?”
小土匪说:“大姐说她怀着肚子,先不杀生,每天让他们晒会儿太阳吹会儿风,晾晾坏水!”
程凤台没说话,吐出一大口烟雾,将自己保护在烟草气里驱蚊。
古大犁这一个孩子来自一碗催产药,相当于未熟的瓜果硬扯断茎,一直扯了四个多小时,不比上战场容易多少。
得亏土匪身板壮实,耐得住,大人孩子竟都保全了。
孩子卷成一只包裹卷交到程凤台手里,如古大犁所愿,是个男丁,将来能骑马打仗,当个大人物的。
不过因为早产,脸蛋打的褶子比通常的婴儿多,看着有点恶心人。
二奶奶说新生儿要避风避光,这孩子连奶都不会吃,就要颠簸赶路,程凤台为人父的,看了很揪心:“路上好几天呢,他吃什么?要不先养两天,不急在这两天。”
古大犁产后睡了一觉就起来,散着头发披着衣裳,仍旧是刷白的脸:“包袱里有炼乳,兑水喂喂他!
要是熬不过,路上磕碜死了,就地一埋,不必让曹贵修知道。”
她一手拽着两片衣襟,一手握着枪,枪管子扬一扬:“走吧!
我送送你们!”
下楼牵马安顿,程凤台将孩子系在怀里,想到商细蕊戏里演的赵子龙救阿斗,大概也是这么个情形,他便笑了笑,回头忧心地再要劝古大犁几句。
古大犁直到最后也不给他面子,枪托子给了马屁股一下,马就往前跑了,还未走出络子岭,山林间回荡起一声枪响,接着又是一声。
程凤台勒马停下,七声之后,归于平静。
路上走了三天半,到达曹部,立刻耳目一新,那份秩序井然与生机勃勃,万幸的是孩子与随从们经过山林中几天几夜的疾行,都没有折损。
古大犁派来的人得到嘱咐,路上不与程凤台多嘴,倒与曹贵修关起门来谋划不止。
曹贵修与他们谈妥了事,才想起要看看自己的亲儿,探头伸到床边,双手负在背后看了一阵,好像在看一张战略图。
程凤台取出一张布条:“孩子妈给的,孩子的八字和名字。”
曹贵修不接,疑惑道:“真是我的?”
不怪曹贵修没良心,大凡男人没有亲眼看见女人肚子大起来,总会怀着点疑心,何况就那一夜,那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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