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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在宫里活得明白一点。”
她笔尖往窗上一指,“你看他们,不明不白的不也死了吗?”
说着擎回笔,挡住从鬓上松垂下来的耳发,接着又道“而且,我只问过你,不会有事的。”
邓瑛听她这样说,不由一笑,“你就这样信我。”
“当然信你,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信你了。”
邓瑛微怔。
人在微时,或者陷入自不可解的污名当中的时候,反而会害怕有人奋不顾身地信任自己,这代表着他自己的沉沦,也将会是她的沉沦。
就像桐嘉书院的那些此时正在诏狱中饱受折磨的读书人一样。
邓瑛不觉得自己这一生,配得上这样的献祭。
自从下狱以后,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说服自己,既然白日不可走,就行于寒夜,只不过,他情愿一人独行,而不肯提起任何一盏,只为他点燃的风灯。
“你不想说,那我就先说,你帮我听一下,我说得对不对。”
她说完,把自己的册子拿起来朝前翻了几页,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反转笔杆,戳着笔记上要害处说道:“琉璃厂的这个王顺常……是司礼监掌印何怡贤的干儿子。
这次工部查出的亏空虽然已多达百万余量,但对整个内廷的亏空来说,却是九牛一毛。”
她说着在某处一圈,却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后世考证的具体的数字,抬头对问邓瑛道:“你和张先生领建皇城这么多年,建城一项的收支上,你心里有个具体的实数吗?”
邓瑛先是沉默,而后轻点了一下头。
“多少。”
邓瑛没有回答。
杨婉也没再问,低头把笔从那个数字上挪开,“行,你先不用说,总之也是个说出来要死一大堆人的数字。”
说着又往下翻了一页,“现在内阁很想把王顺常交到三司去,但是司礼监的意思则是要把他当成一个奴婢,在宫里处置。
原因在于,王顺常一旦入了刑部大牢,司礼监这几位的家底,也就要一并抖空了。
皇城前后营建四十年,进出款项何止千万,贞宁年间的二十四局,织造,炭火,米肉,水饮,里里外外消耗巨大,百姓们的赋税供养皇室宗族无可厚非,供养阉人就……”
“杨婉。”
邓瑛忽然出声打断她。
杨婉抬起头,“怎么了?”
“不要碰这件事,这与你无关。”
杨婉搁下手上的笔,“我知道,但此事和你有关。”
她说到这里也不继续往下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笔记。
“杨婉。”
他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
“你是怎么看到这一层的。”
“你这样说,就是你自己也想到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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