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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臣简脸上依旧淡淡的,垂着眼,为各自杯中添上熟水,低声说:“我心里有数,夫人不必担心。”
只要有他这一句,云畔就觉得自己确实是不需要瞎操心的了。
男人宦海沉浮,朝中风向随时会变,真要去担心,那这辈子都得在战战兢兢中度过。
官家有他的平衡之道,当臣子的安分守常之余,未必没有自己的退路和对策。
李臣简是个心中有丘壑的人,他不会同你交代太多,因为多说无益,他只要让她放轻松心思,照样过她恬静的闺中岁月,自己在外应付,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回头我替公爷收拾换洗的衣裳。”
云畔怅然说,顿了顿又问,“是骑马还是乘车呢?这么长的路,马背上颠簸只怕身子受不住。”
他闻言一笑,“我这身子并不像外人谣传的那么弱,夫人应当知道的。”
说罢又觉得自己轻浮了,忙又正了正脸色,“盛夏时分没有那么严重,得等入了秋,旧疾才会慢慢浮现出来。”
云畔还是面嫩得很,听他隐约打趣,脸上就浮起红云来。
只是不想让他暗地里笑话,讪讪低下了头,好半晌才道:“带上辟邪和辟寒,有他们贴身照顾,公爷在外也滋润些。”
他道好,“我在息州任了五年团练使,那里一应都是现成的。”
她嗯了声,又道:“要十来日呢,一下子去那么久……”
新婚还没满一个月,这一去倒要去十日,他从她微微叹惋的语气里发现了一点不舍,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温暖。
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过,虽说母亲在他每次出门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但那时少年侠气,跃马扬鞭说走就走,似乎并没有太多眷恋。
如今成了亲,有了家累,也许这家累里仅仅只是多了这么一位年轻的夫人,却也让人有些放不下,甚至生出一点惜别之情来。
然而不便表达,也不知怎么表达,他转过头看向窗外,檐下日光大盛,假山都白得反光,他说:“十日一下子就过去了,这期间夫人可以上舒国公府瞧瞧梅娘子,父亲的新邸也得筹建,你在上京,或许不比我在息州轻省。”
倒也是,云畔笑起来,“我好像每日都很忙,铺子已经打发人修缮了,五间门面呢,光是刷墙就要好几日。”
她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分外安定和舒称的感觉,小小了梨涡,弯弯的眉眼,他心里的阴霾也跟着散了一半,温声道:“息州最出名的就是石青和石绿,到时候我命人采买些,给你带回来。”
她说好,想了想又道:“化橘红还是得常饮,回头我包上一包给辟邪带着,外头煎熟水不方便,就和麦冬一起泡茶喝吧,滋味儿虽寡淡些,有药性就成了。”
后来她替他收拾要带出门的东西,从衣裳到鞋子一应都准备得很妥帖,甚至多预备了几双足衣和两顶发冠。
辟邪大包小包地将包袱放上马背,心想这就是成婚后出远门的待遇啊,有位夫人仔细帮着料理,临行还送到阀阅底下,再三再四地叮嘱他们,一定要照顾好公爷。
李臣简翻身上马,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仰着脸望着他,那清澈的眼波里倒映出他的身影……他笑了笑,“回去吧!”
看多了不免生出儿女情长,便毅然拔转马头,扬鞭往直道上去了。
云畔目送他走远,这炎热的天气,地面被热浪席卷,空气扭曲着,荡漾着,人像走在火堆上似的。
“息州离上京有两百里远呢……”
她喃喃地说。
小夫妻分离总不免生出愁绪,姚嬷嬷笑道:“一路上有好些茶寮,还有驿站,公爷累了自会歇息的,夫人不必担心。”
云畔难为情地笑了笑,“是我多虑了。”
方转身返回府门内。
送走了人,茫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呆坐了好半晌才想起来,爹爹的事是不是该去知会姨母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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