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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侯玉魁落葬后,商细蕊率领水云楼自发停戏三天以示哀悼,顺便也想把近日来的劳顿伤感休整过来。
商宅里不停地播着侯玉魁的老唱片,商细蕊就穿着一套对襟白衫裤在院子里伴着戏声舞剑。
这时节巷子里柳絮将谢,槐花盛开,这种细小洁白的花骨朵时常扑簌簌落得人一头一身。
程凤台常说北平一年里有一半时间是要下雪的,槐花柳絮就是北平春天的雪。
一阵风吹过,落花如霰洋洋地洒满了院子,商细蕊整个人都沐浴在花雨里,年轻细瘦的身姿矫捷又优美,像涤荡在风中的一条白绸。
程凤台推门进来正看见这样一幅画面,不觉看住了眼,倚在门框上抱着手臂静静望着他。
本来舞台上表演的剑术就以姿态见长,要说靠这招独步武林虽然够呛,好看却是真好看,修长的身材和剑身浑然一体,透着一股凌然的仙气,特别洒落。
隔壁人家的两个小男孩儿也拖着鼻涕趴在墙头偷看,觉得很过瘾,很像连环画里的大侠白玉堂。
商细蕊知道他们在看,手中剑也不停,等练完了一套,一个下腰,剑尖儿从梅树底下的泥里挑出一块石子打出去。
程凤台眼看这一下子,搞不好要把小孩的眼睛打瞎了,想要拦着却已经来不及了。
还好商细蕊也就是吓唬吓唬人,石子来势虽快,只是拍在瓦片上,把两个小孩儿唬得争先恐后撒手跳墙,然后就听见墙那边哎哟哇呀屁股着地痛得乱叫的声音。
商细蕊欺负完了小孩儿还挺得意,隔墙喊:“这是第几回了?再敢趴墙头,我就告诉你妈去!
揍死你们!”
一面仓朗朗收剑入鞘,大马金刀地把汗湿的衣裳脱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随手往椅子上一抛,端起茶壶嘴对嘴儿那么滋溜一嘬,对程凤台招招手:“二爷,来来来!”
刚才那场美不胜收水彩淡墨的舞剑被毁灭得一点不剩,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商细蕊瞬间从沐英舞剑的仙人落回了一个烟火气的戏子。
程凤台把衣裳给他披回去:“你这什么做派!
大白天光膀子站院子里!
小来看见了你不脸红吗!”
“小来今天不在家。”
商细蕊挺委屈:“饿死我了。”
程凤台一撩他下巴颏:“那正好!
穿件好衣裳,跟我去范公馆。
今天范涟生日,带你散散心。”
大多数情况下,商细蕊避免一切多余的应酬和社交,此时一口回绝:“不去!
范涟又没请我!”
程凤台料到他要这么说,从怀里抽出一张请柬,打开杵到他眼前:“呐!
自己的名字认识吧?前几天你忙丧事,他找不着你人,今天特意让我来请你。
快跟我走,范涟找了个御厨做菜,满汉全席!
给你尝尝荔枝木烤的大肥鹅!”
商细蕊立刻被御厨和满汉全席给打动了,收拾利落跟随程凤台赴寿宴,嘴里却说:“什么御厨御膳我也吃过两回,也没有很好吃,比合仙居的菜都差远了!”
又道:“我空手去,没有准备寿礼啊!”
其实范涟原本也没有要请商细蕊,因为他过生日,家里人首先要聚一聚,二奶奶和蒋梦萍都到场的话,再请商细蕊简直是自寻死路,那不得把酒席都给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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