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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群内侍被县尉抓了,并不曾下南郑城的狱,而是送进了灵应宫,被绑得结结实实关了禁闭,这就很微妙了。
帝姬是灵应宫的主人,还是这群内侍名义上的主人,她要责罚一个宦官,那除非官家的旨意下来,否则她是想怎么责罚就怎么责罚的——宫廷原本就是这么个吃人的地方,还说仁宗惊魂夜,宫女胳膊被砍中发出的惨叫,都能被“有女官在责罚小宫女”
的理由糊弄过去,可想而知平日里是怎么个“责罚”
力度了。
那要是县令就准备撺掇帝姬,按着这个“责罚”
力度,还等宫中的文书过来才能放人,从汉中到开封来回要多少日子?这群背主的奴才还有命吗?!
他们要是没命,他这道官捞的油水还有保障吗!
荒唐,太荒唐了!
李惟一怒火中烧,那带有斥责与教训意味的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帝姬忽然换了一个坐姿。
那张脸依旧是个十三岁女孩儿的脸,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可她的神情却不是稚童的神情。
她在盯着他,用冷酷而饶有兴致的目光盯着他,像是就等待他说下去——
说下去!
县令和县尉的确是被保全了,他李惟一比其他人都慢了一步,可他也立刻派人去追自己的奏表,他也以为他已经安全了,上岸了!
在那双冷酷的眼睛里,李惟一前四十余年察言观色,做低伏小的本事突然又回到了身上,他不再是那个颐指气使的道官了,他又懂得进退了,他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行了个极客气,极恭敬的稽首礼。
“仙童是见过广济真君之人,而今已是半步登云,来日修为只怕紫虚元君亦不能比,小道有何修为,敢在仙童面前置喙?仙童若不嫌小道愚笨,小道已是感激不尽哪!”
仙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像是很遗憾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年纪小,离宫也只为祈福,其余事,我是不知的,”
她轻轻地说道,“道官多担待些,多教育我些就是。”
不敢教育!
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还以为县令拿捏了帝姬,没想到竟是反过来的!
小小年纪,心眼忒多,难道真是元始天尊显灵吗?!
拼爹拼不过也就罢了,连城府都没拼过,他哪还有胆子拿她当子侄后辈教育,还后辈,他后背都湿透啦!
可帝姬还要再加一句,“若是道官不愿教我帮我,我也只能担着一个愚直的名声……”
李惟一那个稽首礼就维持不住了,很想直接趴在地上,使劲磕一个头,“小道都明白,小道回去便写奏表,参这些背主害民,妨碍官家仙缘的阉宦!”
仙风道骨,气派非凡的道官进去时还是个道官,出来时就浑然不像个人,而像一条狗了。
那些躲在阴影处迟疑着,畏缩着的宫女就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急得快要落泪了。
她们正是这样哭哭啼啼地跪在灵应宫门口,请求帝姬宽恕的。
帝姬听完之后,也不曾发怒。
她捧着那碗羹,只是很久没言语,忽然就叹了一口气。
“还有谁不曾处置?”
佩兰低了头,“还有王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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