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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瑶接过母亲递来的粗瓷碗,发现碗底用红漆描着褪色的双喜字——这是父母结婚时供销社处理的瑕疵品。
里屋传来樟木箱开合的吱呀声,许父佝偻着腰探出头,眼镜腿缠着胶布:“当年钢厂工会的收据我都收在......“话没说完就被呛得咳嗽,指缝漏出的月光里浮动着细尘。
薛寒突然单膝跪地,军裤摩擦青砖的声响惊得煤油灯芯爆出灯花。
他指尖拂过箱底泛潮的旧报纸,抽出一本裹着蓝布包袱的册子。
许瑶凑近时闻见熟悉的茉莉香——和薛寒水壶里残留的气息如出一辙。
“七二年冬季劳保单?“许父枯瘦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突然顿在某个墨点晕染的角落,“这团墨渍......“
许瑶呼吸突然急促。
借条右下角同样有块指甲盖大小的墨斑,三姐曾说这是她当年写借条时被孩子撞了胳膊。
此刻清单页脚的墨迹与借条如出一辙,连飞溅的细痕都分毫不差。
薛寒突然从裤袋摸出半截红蓝铅笔,在煤油灯下将两张纸叠在一起。
透过光晕,两团墨迹竟严丝合缝地重叠成展翅的蝴蝶。
许母的盲杖突然敲在地面某处:“床底铁盒里还有钢厂工会的签到簿。
“
当许瑶跪在夯土地面摸索时,薛寒作战服的樟脑味忽然笼罩过来。
他单手撑住床板,小臂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弓弦,露出袖口内歪扭的“寒“字绣纹。
铁盒开启的瞬间,十几枚褪色像章叮叮当当滚出来,压在最底层的签到簿扉页,赫然是三姐七二年的字迹。
“这笔捺的钩脚......“许父的眼镜片在煤油灯下泛着涟漪,“和借条上叁佰圆整的整字一模一样。
“
夜风突然卷着狗吠撞进窗棂。
许瑶攥着证据转身时,薛寒正用军用水壶浇灭灶膛里将熄的柴火。
蒸腾的白雾里,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忽明忽暗,水壶铁皮映出的火光像在他瞳孔里燃起两簇小小的火炬。
“瑶丫头!
“村民乙的胶鞋踩着露水冲进院门,裤脚还粘着鬼针草,“三姐带着人在小树林烧纸钱,说你昧了死人钱要遭报应!
“
许母的盲杖突然重重杵地。
许父剧烈咳嗽着往军绿色挎包里塞证据,泛黄的纸页擦过薛寒结痂的抓痕,簌簌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密语。
许瑶感觉铜哨的红绳突然收紧,在腕间勒出淡粉的纹路。
“带上这个。
“许母突然摸索着解开盘扣,从贴身衣袋掏出个红布包。
褪色的五帝钱串着红丝线,落在许瑶掌心时还带着体温,“你出嫁时......“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向薛寒的方向,盲杖尖却精准点在他作靴子的铁钉上。
薛寒喉结动了动,腰带上的铜扣与五帝钱相撞,发出清越的铮鸣。
他将军用挎包甩上肩头时,许瑶看见他后颈伤疤被月光镀成银色,蜿蜒如一条苏醒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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