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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
寇凛稍稍一愣,也不见尴尬,笑着道:“抱歉,我紧张时就是这样,一不留神就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我这是没把爹您当外人。”
楚修宁瞥他一眼:“你这不是没将我当外人,是根本没将我当人。”
寇凛不曾回头,讪讪道:“哪里哪里。”
透过寇凛挑开的那道车窗缝隙,楚修宁瞧见楚箫苦着脸在外艰难行走,频频皱眉。
思虑片刻,他问道:“寇指挥使,不知你这般虐待我儿子,是出于泄愤心理,还是想帮着我教导他?”
这两者皆有,寇凛注视窗外,没有回答他。
“若是泄愤,那你随意,可若是教导,大可不必。”
楚修宁将双手拢入袖中,慢慢说道,“寇指挥使是吃过苦的人,在你的意识中认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但我含着金汤匙来到这世间,自幼锦衣玉食,从未吃过苦,如今一样是人上人。”
寇凛收回视线,转头觑他一眼,讥讽道:“那是楚尚书的父亲会教,楚箫没有您这好运气。”
楚修宁不见恼色,垂了垂眼,倒是认了:“早些年一心扑在朝政上,对两个孩子的关注确实不够。
阿谣还好,阿箫……”
他三言两句,与寇凛讲了讲楚箫幼年思维跑偏,故意不学无术的事情。
段小江早前偷听楚箫与虞清聊天,稍稍听到一些,故而寇凛也不是十分意外:“既知症结所在,下官也没见楚尚书多多用心栽培他。”
楚修宁道:“我已指点过,尽量去解开他的心结,并尝试规划一些人生道路给他选择……”
寇凛嗤之以鼻:“单凭嘴说有什么用?”
“那该如何?”
楚修宁反问一句,“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类似寇指挥使这样虐待他,这是你的人生经验,对他未必有用。”
“这就是楚尚书给自己找的理由?”
寇凛冷然一笑,“您在朝中钻营算计,遍地门生被您折服,却无心思去栽培子女,归根究底,还是权力更重要一些吧?”
他话音落下,楚修宁半响没吭声。
寇凛继续转头盯着窗外。
他对楚修宁这个政客没有半分好感,但嘴上说的气死老丈人,也不过逞一时之快,毕竟这是他媳妇儿的亲爹,身处险境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楚修宁忽然道:“你进我楚家门,可知我楚氏家训首页写有八个字。”
寇凛听他语气是以岳父自居,回道:“爹是在考我?写着‘行事择善,行路取直’,然而不过是些空话,至少我瞧爹的行事作风,与这八个字毫无关系。”
同样的,小时候他姐姐也是耳提面命的教他为人处世,必须摸着自己的良心。
后来,他的良心被这连狗都不如的世道给吃了。
“数百年家训在此,两兄妹刚识字我便念给他们听,逐字逐句的讲解。
我父亲教我时,我没做到,甚至不认同,但我依然会教给我的子女。
这是传承,是我山东楚氏的根基。
‘善’,无需赘言。
‘直’,在我理解中,指的是人生路上坚守自我,不三心两意。”
楚修宁不疾不徐地道,“我祖父曾任湖北布政使,为守一方安宁,殚精竭虑,因操劳过度早早离世。
我父亲则性情洒脱,一生无功名在身,只寄情于山水,至今也不知在何方云游。
而我在朝中结党,是为实现我的理想。
阿谣先前想要入朝帮我,这不是她的理想,仅仅出于孝心,所以我不教她为官之道。
你说我太过溺爱,没让她了解太多险恶,那么我且问一句,尝尽人心险恶如你,可会去教导你的孩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必须怀着恶意去看待这人世?”
寇凛没有孩子,他回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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