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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京中,夏主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宏量,封孟旦为秦国公,封检校太师、兼中书令。
孟旦接到圣旨后,本就苍白的面容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越见消瘦的身体摇摇欲坠。
费夫人扶着已经与孟旦会合的孟旦a生母李老夫人,这两个昔日孟旦生命中最亲密的女人,一起同看着这一幕。
看着昔日年轻强盛,引以为豪的儿子、丈夫,以亡国之君的身份,受了另一个国君的封赏,自此他乡为臣。
这算什么呢?
李老夫人的手一下子握紧了费蕊的手臂,嘴里含糊不清在说些什么,触及儿子摇摇欲坠的神色与夏使倨傲的目光时,这位老人又颤抖着唇,将那些话语一句一句咽回喉中。
能听到的,大概也只有离她很近的费夫人。
费夫人的神色是平静的,惟有她微微颤栗的裙摆,垂下的眼帘,以及狠眨了几下的湿濡长睫,才能看出些她极力压制的情绪。
自受封以后,孟旦就彻底崩溃了,精神比起出蜀路上,更显得颓废,身子也一日日弱下去。
有夏人安排的婢仆经过孟旦的院子,偶尔看见苍白瘦削的孟旦,都以为见了鬼,仓皇避开,不敢与他那颇为神经质的不安目光对上。
他除了日日纵酒外,昔日最为钟情的美食与诗词,都不再提半句。
偶尔,夏室进行一些如马球一类的饮宴时,会叫上皇亲大臣。
夏室似乎是有意恶心恶心那些亡国俘虏,每一次都和和善善请了汉蜀唐的几个旧主过去观赛。
孟旦和蜀国几位旧臣,也在邀请之列。
那次宴会回来,孟旦一直不停地微微哆嗦着,操起酒壶,就窝进了房中。
费夫人进去时,看见孟旦喝酒喝到咳血了还不停,大惊与哀怒之下,费夫人摔了他的酒壶。
然后,那时候,胡须乱张,邋遢不堪的孟旦喷着酒气,抬起头来,盯着她。
那个目光,费夫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不是人该有的目光,那是一个早该死去,却仍活着的鬼。
它在外面套了个躯壳,于是就茫然地,全凭本能撑着那具还能喘气的躯壳活在世上。
费夫人害怕了。
她抱着孟旦,一声声,喊了许久的三郎。
或许是她温暖身躯里的热度蒸腾了几分到他身上,孟旦的哆嗦与茫然,渐渐散去了几分。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很久很久,似乎要透过她鲜妍的身体,看到某些过往的繁华。
摩诃池绵延数百里,曲径婉转,林木幽深,楼台高阁,无一不华美异常。
若无人带领,常人迷途其中,无有月数,休想回转。
盛夏星夜下,流年偷换。
昔日风姿若玉树临波的孟旦,微醺着靠在费夫人颈边,低低的私语着。
摩诃池水波横斜荡开,池边芙蓉开遍,倒映水中。
涟漪微微,一池清波中,星光伴芙蓉,鸳鸯交颈。
只是国破之后,摩诃池,已经荒废到爬满野草藤蔓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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